为了母子的安全，“冒死”做皮试值不值？
孕妇患病时，治疗药物的选择是最令医生“纠结”的课题，一则考验功力，二则考验胆识。风险面前，选择合理规避无可厚非。但恰恰又是职业的特殊性，带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“纠结”。正如今天再次遇到，我的选择，引发业内业外好友不小的争议。
孕妇，二十一岁，孕七月余，因明显发热咳嗽右胸痛来院。医院诊治，因为药物过敏，治疗效果不佳，转来我院。根据临床表现，选择了胸部B超检查明确是否有肺部感染。结果发现右侧胸腔确实有少许积液。按照诊疗常规，随后必须做胸部CT方能明确肺炎诊断是否成立。放射线对胎儿的影响常被过度妖魔化，事实上越到孕晚期，在充分腹部保护的基础上，因病情需要慎重选择CT，并非绝对禁忌。充分告知风险及我们尽力采取的降风险举措后，患者家人非常配合，签了字，同意我们的方案。检查结果发现患者右下肺有肺炎，相应的胸膜有炎症渗出。诊断非常明确了，接下来在选择使用什么抗生素上，陷入两难境地。一方面是病情需要，必须使用的抗生素。对孕妇来说，出现肺部感染或炎症，选用青霉素或头孢霉素类特别是头孢曲松进行治疗是比较合适的，效果也是可以预见的。另一方面，患医院诊治，明确青霉素类、头孢霉素等药物过敏。稍有差池，影响的可是两条命！怎么办？怎么办？！
医院是宁波市危重孕产妇抢救中心，而我们急诊科的孕产妇患者又特多，主要是内科疾病的孕妇。医院有有一系列的制度和流程保障孕妇的医疗安全，有比较丰富应对措施，但要知道，任何制度不可能完全包涵所有问题，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，特别是孕妇，有时还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医疗问题，会涉及到许多伦理、道德、法律，甚至还会影响医生的职业生涯，特别是面对当今中国的特殊医疗关系，让我们很为难。
面对这样非常配合治疗的一家人，面对二条生命，我们能随便给一个什么药，能忍心简单处置吗？当然不行！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，我们又重新认真了解患者药物过敏的情况，再次仔细询问了病史。经了解，患者青霉素过敏是肯定的，但是医院治疗时，用头孢曲松钠时也发现过敏。
当时情况是这样的。患者做头孢曲松钠皮试时没有发现过敏，问题是头孢曲松钠输注到一大半时，患者出现了胸闷气促。医师考虑过敏过能，立即停用了，这个小小的发现似乎给我们带来一丝希望，会不会不是药物过敏，而是疾病本身的一种表现？或者还有可能是患者过度紧张引起的？如果真是我们所想的那样，那么，要不要再重新做头孢曲松皮试？当我这想法一提出，立刻引起大家强烈反对。按照原则，有过敏史的患者是绝对不可以再做这种药物的皮试的，因为极有可能引起过敏性休克，甚至危及母子生命。这是明显的医疗事故，毫无疑问医生要负全责。科室同事都出于我心劝我，不要冒险！（这里要感谢大家）
“不要做这皮试了，现在医患关系是如此紧张，没有必要冒这个险!”
“领导，这是违反常规的，不可以这样做！”
护士长也劝我。。。。。。。
要不要为二条生命去冒风险，还是求太平随便再选一种药算了？我的内心非常矛盾，面对同事们真诚请求，挣扎了许久……
可能是自己的性格之故，为了二条生命，最后自己还是决定应该去拼一下，我这决定引来大家异样的目光，因为我是主任，当然他们不会再阻止我，在这方面我有点不太民主，希望大家不要学我。
为了更好防范不测，把风险减少到最低程度，采取了三条措施：一、做好抢救准备（设备、药及人员），并与家人交谈，交待病情，取得家人的同意；二、用同样的头孢曲松药物，但改用进口的叫罗氏芬做皮试；三、从做皮试开始自己亲自在患者边上陪伴并密切观察病情。
（照片公开已经经得家人同意）世界上最“漫长”的一小时开始了。当皮试的针头刚刺进患者的皮肤的刹那间，其实自己的内心是非常紧张，压力是非常大，心跳也明显加快，但在患者前面还是只能面上露出笑脸，装作镇静，让病人及家人先放松下来，排除非医源性问题（例病人紧张，焦虑出现胸闷气促等）的出现，干扰结果。
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，自己紧盯着患者的变化，还不时转头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。
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，这时间真漫长啊。。。。。
五分钟过去了、十分钟过去了，终于熬到了这艰难的二十分钟（皮试需要观察的时间是二十分钟），自己这时的心率才慢慢下来了，心情也平静了许多。
虽然皮试一关是过去了，为了进一步确保安全，给患者输罗氏芬时，也是不肯离开半步，一直等着输完后，看到她非常安静，慢慢在床上睡着了，大家都长长松了口气。
说实在，这小小一个皮试，给我们留下太多值得深思的问题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结果?
显然，最有可能是药物本身的问题，国产的头孢曲松确实经常有类似的反应，而罗氏芬，同样的化学结构，真的副作用要少得多了，在国外罗氏芬是不需要做皮试，而引起反应的原因很可能是药物的的纯度问题，值得生产者深思。
第二我们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合法的，出了问题是不是要负法律责任，怎样才能保证在不损害病人的利益又让医师这样做有法可依，特别是在当今的中国，不能老是通过我们的热情，通过不怕牺牲的精神去这么干；像我们这样，与病人交待病情人，也签了知情同意书了，做试验前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了，主任也亲自己陪在床边，一直在观察，如果出事了我们能不能免责？我想当前中国，很多时候如果打官司的话，输的肯定是医务人员，这公平吗？那我们的社会还会有人这样努力去做吗？这肯定不是我们期待的或想要的文明社会，那法律界能做些什么？是不是需要通过相关法律来保障医务人员应有的权益？在当今，我想绝大多数的医务人员是不愿意这样干的，大家应该好好想一想，最后损害的是谁，还不是患者吗？这不值得法律界重视吗？？
最后还想讲一下为了防止药物过敏反应，为什么要做皮试，例青霉素，必须做皮试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？大家要知道，其实过敏反应是一个质的问题，也这是说只要过敏，不管量多少，结果都是同样的，说白了，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医者的权利，最后也是为了更好地为患者服务！
通过这个事情，我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一些想法，供大家讨论。
也不希望大家学我这种做法，最好事前做一个相关专家会诊，保障医患双方的合法权益。
（写于年7月17日星期五）
(本文作者:宁波一院宗建平)
